弦禮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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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伯贤|《荼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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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到荼蘼花事了——荼蘼过后,春天便不再了。

——《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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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鸟南飞,落叶归根,树枝早已铺上厚厚一层雪霜,冬季的到来是不可避免的,冷风夹杂飘雪的夜晚寒冷且浪漫。我曾经踏过无数的路,欣赏过不同地方的雪。依照我喜静的性子是绝不爱雪,可我偏偏爱上了雪。


悲伤,冰凉,温暖,浪漫是我赋予雪的意义。两种极致的情绪交织相融为我心脏深处的一根针。它狠狠刺着我的心尖,每到冬季时便会持续疼到第二年的春末。


我想我应该是病了,病的很严重。


我没想过我会重新见到他,那个曾经刻在我生命里的男人,他令我懂得爱情,也令我懂得欺骗。在他离开后的无数个日夜里我崩溃着大哭,我幻想着无数次与他再次相逢时我的模样,但我却没想到,我会以平静的模样来面对他。


那样的我让我觉得我成为了奇怪的人。


优雅落座的男人五官俊朗,眉眼隐隐带笑,“阿茶,好久不见。”


“没想到是你。”没了刚踏入咖啡馆时见到他的惊讶,此时我更多是的平静,将更多情绪藏在表面,不带感情地微弯唇角算是敷衍他的招呼。落座后我才开始打量他。

三年后他还是一如以前般英俊迷人,我甚至还能想起初次见到他时的惊艳。只可惜我的心脏再也不能为他而跳动了。虽然我的母亲因为我的年纪而让我相亲,可我却并不想与他结婚,与眼前的他。


面对我的冷淡,他显然有些尴尬,指尖摸了摸鼻子,“阿茶,我帮你点了杯草莓牛奶,是热……”


“不用了,既然是你的话,那么我想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我还有事情,先走一步。”冬季的时候心脏疼得要命,不知何处有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我的喉咙,连稍微呼吸一下也疼。我不想和他再聊下去,多一秒钟我不敢保证我会晕倒这里。


我不想在他面前丢脸,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我绝对不能让他看到我的脆弱面!


他哀切地喊住我,“阿茶……”


嗓音还是依旧甜蜜,却是毒蛇的诱惑。我一愣,大脑无法抑制三年前那段回忆,他将我抛入深渊,坠入黑暗,无尽的黑与谩骂蜂拥而来。

“边伯贤,你没资格喊我阿茶。”我简直无法理解他为何能如此厚脸皮并亲昵地喊我阿茶。

他真的太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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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跟你说一个故事的话,你会听吗?”


关于流言与谩骂是慢性自杀的最好方式,也是最坏的方式。我自以为人生的船只处于安稳状态,可船身的颠簸令我深感无力。我逐渐麻木。


回到家时母亲迎上来,“那孩子你今天见了吧,感觉怎么样?如果好的话就试试看吧!”她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有点冬日里火热壁炉的温暖。


眼眶有些酸胀,我很想上前一步拥住我的母亲并告诉她,“我非常不喜欢他,非常不喜欢边伯贤,所以…请不要把我推向边伯贤。”因为我再也无法回到那个春天,再也无法回到那个天真烂漫的年龄。可最终我张唇也没了话,只是摇摇头。


“那孩子挺好的,人也长得好。”母亲不甘心地在我身后说道,短暂的相处令她对边伯贤产生他是个好孩子的想法。


我并不这么觉得,他就是个骗子。


晚饭我没有吃,只是扑在床上默默哭泣着。我对此要表扬我自己,很好,没有在他面前哭泣,没有在他面前展示自己最软弱的一面。

更多时候我会想,为什么不能有时光倒流,这般我一定会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靠近他一步。更不应该友善地对他说话。


这样,或许能让自己免受伤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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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春天,一切浪漫的事物在春季萌生种子,连绵的雨水也像是情人温柔的诉说,花瓣颤巍巍绽放时自然也迎来了春天的清丽。


我想过无数次遇见爱情时的模样,年少的我不懂情爱,大抵也停留在早晚无聊透顶的肥皂剧中。我想谈一场漂亮的恋爱,我希望它是甜蜜的,也可以有一点心酸,一点争吵,但我更希望我们能走到尽头。


随着新年而来的春季亦是新的,或许我能趁今天遇到我的真命天子也不一定。


“一起付吧。”长长的排队实在是让我等得不耐烦,索性为前面因事而无法正常结账的男孩子把钱一起结了。


他感谢地捧着草莓牛奶望着我,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不如你把联系方式留给我,我回家把钱转给你。”染成白的柔软发丝乖乖地塌在他的额前。


他看起来很乖,配上那副黑框眼镜之后更是又添了几分年轻,他拉住我的衣摆不让我离开。


“不用了,一瓶牛奶而已,没有很多钱。”倒也不是我人傻钱多,区区几块钱的事情的确不需要如此纠缠。可我没想到他纠缠人的方式独特得很。

最后还是与这名叫边伯贤的男子交换了联系方式。


夜里我正津津有味阅读着小说,弹窗出现一条讯息。


边伯贤:现在好像挺晚的,我明天在便利店门口把钱还给你,记得来,我会等着你的。


“……”我喏了喏唇瓣,对于边伯贤的行为有些不理解,手机上能转的钱为什么要见面,盯着信息看了几秒后我退回到小说页面,“不管了。”


或许睡醒一觉他会懂得把钱转给我这样简单快捷的方式。


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在便利店等我,整整一天。清早起来就赶去上班,忙活了一天已经是晚上十点,我摸着饿瘪的肚子走向便利店,意外看到了可怜兮兮蹲在门口的他。


他见到我显然很高兴,连原有些灰暗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不知有没有我的错视,好似连软塌在额前的发丝也高高翘起来。


那天是我第一次直视他。他很漂亮,连我一个女孩子见到都觉得羞愧的程度。

因此对于让这么一个大帅哥等了我整整一天,我自然是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不敢去继续看他。


“我…抱歉,最近工作比较忙,你还是回家吧,一点牛奶钱也不算什么。”我没什么好理由来说明今日为何不来,更无法说明手机上可以拒绝但没有的事实。


边伯贤无奈地把手上的钱放在我掌心,“如果感到抱歉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去吃饭?”

他完美地掐中我的命门,我也只好跟着他一起吃了宵夜。关系却一点一点增进。我开始觉得自己对他动了心,每每见到他时情不自禁的笑容,心跳没出息地加速。我喜欢边伯贤,是的。


幸运的是,他也喜欢我。


我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我们会在晴天里牵着手去公园约会,会在咖啡馆抿着咖啡看书,会在阴天里跑进电影院,会在雨天里缩在被窝闹玩。我愈发感觉到我离不开他,他像是一个完美的伴侣,他贴心温柔,偶尔幼稚巴巴地吃醋也让我觉得可爱。

毫无疑问,我很爱他。


他像是电视剧里完美的男主角,温柔,帅气,宠溺,听话。我未曾想过在一个多雨的春季竟能真的遇见了我的真命天子。

每日与他见面时我便觉得自己的心为他沦陷,我总感觉自己愈发离不开他。


可我从未想过,他并不是真正地喜欢我。他是一个带有目的的骗子,究竟是要骗取我的心还是我的钱财,我已经不知道了。


为什么心脏会疼得这么厉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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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永远只能仰望天堂,我轻抚着我折断的翅膀,然后沉睡在地狱底层,十分安详——贝利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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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出现在社会新闻上的恶劣事件令我感到害怕,肮脏,污秽,不怀好意……我永远觉得那些事件只存在于地表之下,躲在光明背后。


但,它离我很近。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善良女孩,她跟着心爱的王子参加聚会,没想到在那里葬送了自己的人生。”


璀璨刺眼的灯光照的我的眼睛干涩,我紧绷着眼眶,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视线一直处于模糊状态,身上耸动着人,我迫使自己集中注意望向他,在看清楚那个人的脸时浑身一震。


我哭了。


没有人来救我。


我自以为坠入爱河,可没想到是坠入了深渊。


“你这小娘们不错,也不知道边伯贤是怎么想的,不过也是我赚了对吧。”


刺耳的笑声,狰狞的脸,我望着他那副丑陋的嘴脸,胸腔翻滚着液体,我大声地呕吐着,连胆汁也呕了出来。他吓得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提起衣服逃跑。


透过包厢内的一点玻璃,我看到躺在地上头发凌乱,眼神麻木的女人。


她是谁?


内心深处涌出害怕,我试图找到我的手机去拨打边伯贤的电话。他没有接,我便跑回家狠狠用热水洗着身体。


怎么会?

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呢?


不可能啊……


泪水与热水流入下水道,连同我的心脏被揉碎丢入。


边伯贤不见了,他离开了我的生活,我找不到他,用尽任何办法我都找不到他。

他像是一场梦,一场美丽的梦。

梦醒了,他离开了。

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我颤抖着手将药狠狠塞进喉咙,没了水,喉管满满当当都是药,硬生生把我的喉咙呛得生疼。我试图把药全部吃下去,最终却狼狈趴在地上将药片吐出。

地面上恶心的呕吐物提醒着我那晚所发生的一切,那个恶心的男人和我。


人的一切行为是有目的的,善意与恶意存在的同时让人喜悦痛苦不堪。我不清楚究竟是谁知道了那晚的事情,当我走在大街上,每个人都对着我指指点点。


讥笑与嫌弃,厌恶与疏远。


我慌张地摆着手想要去解释,结果无用。我应该如何解释,能站在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害怕如潮水将我狠狠拍倒压在沙砾之下,燃烧的热玫瑰脱了刺,也灼伤了叶。


慢慢地我害怕踏出我的房间。我害怕那些眼神,我害怕那些人。

倒在床上盯着窗外湛蓝的天,我不知为何自己会变成这样,我越来越伤感,矫情成了我的代名词。


跨出窗户时双腿颤巍巍抖动着,楼下的一切小的如同一个黑点。


“为什么…要抛弃我呢……”

“为什么……把我推向地狱?”

“救救我吧。”

“我快要承受不住了。”


我极致地爱着他,却又在那一刻开始无比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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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女儿患有严重的幻听,建议要住院治疗。”


可怜的母亲含泪点点头,搂着一旁自言自语的女儿轻声安慰着,“妈妈在这呢,没有人会伤害到你,我们阿茶永远是最无忧无虑的孩子。”


“我…没有,干净的!我很干净的!”隐藏在黑发下的那张脸神色憔悴,瞳孔不安地晃动着。掌心快速摩擦着胳膊的皮肤。


母亲心疼地握住女儿的手,瞧见那大片蹂红的肌肤,她终是忍不住落泪,“我们阿茶最干净了……不要再用力搓自己皮肤了。妈妈最爱你了。”她的女儿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是她最爱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别人肆意玩弄的工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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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有她的母亲陪伴,她慢慢恢复活力。故事就到这里结束了。”


“真的吗?”天真的孩童昂起脑袋望着女人,得到女人肯定的回复后她有些可惜地垂下脑袋。


女人目光幽远,因为那是一个新的故事的开始。


我见到他的那天是一个灰暗的雨天,雨朦胧了我的双眼,那个搂着身材火辣的女人的他却如此清晰,那一幕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忘了那一个晚上,只想去质问。我冲上去分开他们,我质问,我愤怒。

“边伯贤,你在做什么!”


“和朋友去玩。”他的脸上没了我熟悉的温柔,陌生的轻浮占据了他整张脸。


我感到陌生,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和朋友去玩,是会亲吻的。他与那个女人甜甜蜜蜜的模样让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将所有事情捋了一遍后我找不出我的错误,但我想起那一个晚上,令我作呕的晚上。


我知道,他骗了我!


他没有拯救我,反将我往深渊里推得更深。


那一刻我颤抖着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他没有躲开,挨了一巴掌后他无所谓地挑着唇角,“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和我朋友进酒吧玩了。”脸颊处鲜艳的巴掌在阴暗的天气下显得如此妖艳。


“分手吧,边伯贤。”


我和他分手了。


在冬季的一个阴天里,若是未分手时,我们还会在电影院里津津有味吐槽着电影。分手的那夜雪下的很大,轻轻柔柔的一片落在我肩上。

我站在雪地里很久,等到后半夜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雪,我堆了一个雪人。我不清楚我为何要堆一个雪人,可我在对上雪人纽扣的眼睛时鼻尖一酸,发狂似的将雪人击碎。


我绝望了,整个世界仿佛是带着足够吞没太阳的粘稠黑暗,我将自己投入深渊的最深处。可怜孤独地舔舐着自己没了羽翼的伤口。


如果我能再次回到过去,我一定不能再遇见边伯贤。即便那是我最爱的春天,即便我要去买我最爱的草莓。我绝不能再次遇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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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我没想到你这么卑鄙!”我咬牙狠狠瞪着他,也不知边伯贤拿了什么事情来威胁母亲。正确来说对于我的母亲并不算威胁,我的母亲被他良好的皮囊给欺骗了,如同当初的我一样。


总之一大早就让边伯贤同我去结婚,这不刚领完结婚证从民政局走出来。我气得牙痒痒,面对母亲却是万般无奈,不过我倒是有个好方法来报复边伯贤。


若是还以为我是以前好欺负的话,那么这次可能要让边伯贤失望了。


尽管他的确使用了些卑劣手段,可边伯贤依然腆着脸,“抱歉,阿茶,你知道我不能错过你的。我会尽快把婚礼的事情弄好,你……”


“边伯贤——不用了,”我扯着他的衣领靠近他,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在感受到他身体僵硬时我讥讽勾唇:“我不需要,和你领结婚证已经是我最大的限度,希望你不要让我难做,毕竟很少有傻瓜会去原谅一个骗子。如果你准备婚礼的话,最后可能只有逃跑的新娘故事哦。”


我恨透了他!若不是看在母亲的哭诉的份上,我绝不会对边伯贤心软。无论这一回,他是否带有真心,我都不会再选择相信他。


原本快速跳动的某处忽然泄了气,酸酸涩涩的情绪充斥着他整个胸腔,挤压得连气也喘不上,他伸手想要握住我的手,“阿茶……”


关于那件事他可以解释。


我避开他的手,后退几步与他保持适当距离,“走吧,你不是有聚会?”


“你想去吗?”眼里的希冀亮闪闪,好似冲淡了些苦涩。若是阿茶愿意跟他去聚会,也算是有个好的开端。


“……好。”


银色某个包厢。


边伯贤带着我进来时全场一片安静。唯有其中一个男人快速反应过来,“边嫂好。”


“我是他朋友。”我给了他一个恰当的微笑,字眼却是化作锐利的剑狠狠刺入边伯贤的心脏,流淌了满地的鲜血。手在众人面前晃着,那空荡荡的手预示着主人的态度。


没有戒指,直白的否认。


我并不觉得尴尬,但能欣赏边伯贤在那瞬间的僵硬与尴尬我很高兴。当初他可以亲密地带着朋友去玩,如今我也会以朋友的身份来陪他玩,玩一场虚假夫妇的游戏。


上半场场聚会下来可以说的上是尴尬无比,我就是坐在一边不出声也不参与。大抵是多了我的存在,他们都玩的有些不开。


“不用在意我,你们平时怎么就怎么玩。”


后半场聚会才放松下来,我冷眼望着一直分神注意我的边伯贤,那一次聚会你也是这样的吗?以一种掌握全部的讽刺视角来欣赏我的丑态,再满意地抽身离开。

那时的我到底有多好笑?


“哦,边哥是7,要和1亲一口。”


众人起哄拉回我放空的思绪,我回过神,边伯贤正紧张地揪住手指,眼神正不安地抛过来。我抿了口果汁,避开他的眼神。


“呃……”方才喊我嫂子的男人反应过来,摸着脑袋低声说道:“这,要不还是喝酒吧,当着朋友面多尴尬啊……”


我微笑着将他推远,那是永远被人所称赞的笑容,完美得挑不出任何瑕疵。到底我也是想要欣赏边伯贤丑态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毕竟我也很久没有参加过聚会了。

“伯贤平时和朋友应该都是这样玩的,我也只是他的朋友,怎么会介意,对吧伯贤,我以前也看到你和别的朋友这样玩。”


直白的言语刺激,他心脏再次狠狠缩成一团。


宛若玫瑰般娇艳的唇色瞬间褪去了色彩,他颤抖着身躯,眼中仿佛装载了深沉的墨色,“……我喝酒。”拒绝,这是边伯贤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不是没想过我会羞辱他,将他置入尴尬境地无法脱身而出。但边伯贤没想过我会以可笑的朋友身份来讥讽他。曾经被他拿来当借口的理由,如今像是回旋镖般回到他身上。


言语带了伤,温度灼伤他的肌肤,将他心脏烙下一个深黑色的印子。他将自己蜷缩在心底的角落,被孤寂与悲凉所环绕。


结束过后我索性提前离开,没走多久边伯贤就跟了上来,他脸通红,揪住我的小尾指。眼里渴望原谅的表情极为丰富,我轻蔑地弯唇拨开他的手。


真心又如何,欺骗又如何,边伯贤,这一回我不会再上当了。当初你眼带温柔的时候,是否心底里也同样嘲笑着我的无知?这件事情我无法清楚,但唯一能知道的是,我的确变了,我疯狂地想要折磨你,我的人生,我的青春,全部都毁了。


那个对爱情有向往的女孩永远死在了三年前。


“边伯贤,你没资格向我露出这种表情。”我想我此时对他所展示的微笑是恶魔的低语,他的脸刹那间苍白,哆嗦着挤不出一点儿血色。


冬季啊,曾经让我深感浪漫漂亮的时刻,也成为过我最为艰难痛苦的时刻,如今也会成为你最难受的季节。


我疯了,我思考着。


原先本没有想要报复边伯贤的冲动,是他缠上来,要黏着我,口口声声说不能放弃。边伯贤,你在挽留的时候应该没有错过我眼底深深厌恶。


怎么能厚着脸皮说出那些话来?


边伯贤,你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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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见到我时兴奋地搂住我,“伯贤那孩子不错吧?最近好像肉肉了点,应该把你照顾得很好。”


流言,猜测,疑心,这些在周围的人见到她带着神经兮兮的女儿回家时漫天纷飞,厚重深雪裹着痛,凌乱脚印留在雪面,深处则是乌黑的鲜血。他们好奇并试图寻找答案,在得知真相时更为兴奋地指点上几笔。冰雪融化时春天如期来临,鲜血染红了地面。

不自爱,赔钱货,垃圾,疯子。

诸如此类的标签贴上她珍爱的女儿身上时,母亲只是默默哄睡了她的女儿,咬着手臂小声哭泣着,胳膊发红淤青她也不在意,只在意她那可怜的女儿。


她愤怒地冲出禁锢让周围的人闭嘴,得到的只有无尽的可怜嘲笑。


每个人都能生活在阳光之下,每个人都有珍惜的人或物。她如此珍爱她的女儿,她亦想她的女儿能够活在阳光之下,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若是位于绝境中能有一丝光亮照亮她的双眼,她也会替她的女儿紧紧抓住。因而边伯贤提出想要娶她的女儿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会是一束光的,对吗?


“……嗯。”


边伯贤跟在身后进了来,将补品放在桌面上乖乖地坐在我身旁与我母亲聊的极为愉快。我全程沉默着没什么话,附和着话点头或微笑。


“对了,什么时候要孩子?”


边伯贤立刻紧张起来,那双下垂眼不安地微颤,他很清楚阿茶现在并不爱他。


“啊,最近伯贤很忙,以后吧。”我微笑着,“是吧,伯贤。”


他笑着,心却在滴滴答答淌着血。是一个机会令他失去了爱情,他未能解释,未能及时弥补。边伯贤深深呼吸了一口,那些挤压着神经末梢的冷空气愈重。

原来是冬季吗?

但他更渴望着春光灿烂的春天。

眼里收入那顶小桔灯柔柔的光,边伯贤只觉得眼角湿润。他随着我的话点头。


夜里寒风凛冽,雪愈大,人愈少。


边伯贤抱着一胎被子站在门口,目光小心翼翼地瞄向正在看书的我,“那个…如果我在外面睡的话,妈可能会发现。”

回应他的只有空气无形流动。

指腹摩挲着鼻尖,他尴尬地把被子往地上铺。


“阿茶,晚安。”


空气凝固时边伯贤躲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偷偷瞄过去。


我放下书,侧过脸望向窗外的月,“边伯贤——我们不会有孩子的,如果你能以为用一个孩子能捆住我的话,永远都不可能。”视线悠悠然转至边伯贤,我低头笑了声,他也许不清楚。


我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孩子。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B超里那个小小的团子正乖巧地窝在温暖之中,我颤抖着抚上那张照片里的孩子。他是那么乖巧啊,竟是连我也没察觉过来就悄然生活了两个月。

小腹逐渐隆起时我才察觉不对劲,我慌张地查看了日期,计算着他到来的时间,幸运的是他是我和边伯贤的孩子,不幸的是,他的父亲失踪了。


我心里满怀希望,孩子就是我的力量,他支撑着我活下去。从窗台收回的双腿,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我没有其他想法,只想带着孩子去寻找他的父亲。


如果有孩子的存在,也许他会回到我的身边。我期盼着,却无力地生活着。


所有流言蜚语在亲眼见到我隆起的肚子时愈重,天空将光明吞噬展露黑暗,深色的夜将我的世界覆盖。我重新回到我的房间。


打掉孩子的那天是我遇见边伯贤的那天。我愤然离去,像是坠入绝望的无底洞,心凉得没了一丝温度,我抱着必死的态度跑去了附近的一所医院。


身体麻醉着,但我的神经清醒着,在身体每一处神经末梢都生疼的状态下我亲眼见证成型的孩子从我身体脱落,他被护士放入一个透明的玻璃盒,我死死咬着唇哭泣着,身体很凉,可我的泪带有灼热的温度。


那一刻,我想,如果他的父亲知道他离世,会不会很高兴?


大量的鲜血从身体涌出,呼吸急促,泪眼朦胧间听到护士慌张的脚步声。我笑得有些艰难,胸腔内心脏跳动的速度逐渐减缓,指尖颤动着伸向那一团,“对不起……”我的意识并不能完美地控制住。当意识全部回笼时我大哭着,“对不起……”


如果可以,我应该独自下到地狱去为这可怜的孩子祝福。


“她的孩子在肚子里时已经死掉了。只发育了两个月……”


下身血淋淋的,我捧着孩子站在门外面无表情。


他很乖,即便是经历过他糟糕的母亲连日吃不下饭的日子也没有闹腾,始终也没有让我感到不适。他这么乖,这么可爱,怎么会早就离开了呢?


手里的温度逐渐冷却,我慌张地将他塞进怀里温暖着他,垂下头扬起笑,眼底泪光闪闪,“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胎死腹中呢?”


也许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当我醒来便好了,我的孩子不会早就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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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了,从一场噩梦中挣扎而醒来,呼吸困难地喘着气。边伯贤睡眠很浅,他顾不上其他,上床轻声抚慰着我:“做噩梦了吗?没事的,都是假的,阿茶……别怕。”怀里不安颤抖的人令他的心紧紧揪住。

边伯贤想这或许是他唯一能够拥住我的机会,他想着,窗外寒风将他吹醒。


掌心轻摁着我的背上下顺着,他目光柔柔,连那点月色也被他敛走藏于眼底,“睡吧阿茶,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我愣住,现在是什么时候?


“伯贤……”意识混乱之际我害怕地拥住他,温热的躯体,有力的臂膀,熟悉的面孔。我十分肯定眼前的人是边伯贤。时光的冲击让我感叹,实在是太久没有见到边伯贤了,我竟是如此思念他。


他蹙眉,压下心里狂热的激动,此时的阿茶似乎有些不对劲。


“阿茶?”


脸上如同青涩少女般的神色,瞳孔盈盈晃动着水色,我将所有的不安全部托付于今夜,指尖揪住他的衣领压上去,我用力抱住他,“伯贤,你昨天去哪了?我好怕……他离去的时候我好痛…我找不到他了…我怕疼…事情掩盖得很好,没有人知道,包括我的母亲。”


到底是无法把我口中的那个他与自己回忆里的谁联系在一起,边伯贤拨开黏在我脸上的发,试探性问:“……他是谁?”心里急速浮现一个坏想法。


“他啊……”双眼懵懂地半敛,我娇羞地抿唇笑了笑,“我们的孩子啊!你还没有给他取名,但是他前几天走丢了…我还没有找到他……”


边伯贤呼吸一滞,一把利刃狠狠刺中他的心脏,沿着刀身鲜血蜿蜒流了一地。

如果想要避开一个季节,他当真希望自己从未拥有冬季——因为那实在是太寒冷了,他要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眼前小心翼翼的笑容莫名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是因为这样才不愿意回到他身边吗?


强忍着心间满满的苦涩,他艰难抚上我的脸颊轻声安慰着:“你乖乖睡觉好不好?我已经叫人去找他了,明天就会找到的。阿茶要乖乖的才可以见到他。你乖乖的好吗?我也去找他。”他想他要去找到一些事情的真相。


“你也会走吗?”手被我用力握着,我惶恐地望向他的双眼,我的不安,我的害怕甚至奔涌而出,我害怕他的离开。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我好似忘了很多。


曾经那一段黑暗的日子的确让他们两者同样的痛苦不堪,他艰难困苦地蜷缩在那点黑暗的地方中没了生机,所有的算计在他意识到自己爱上阿茶时全然崩溃。

他没了身份,没了机会。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他,是他边伯贤。


他用力地拥住眼前脆弱的人,小心翼翼哄着:“不会的,不会的,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不会走,阿茶,我是真心的。”


再没有话比真心这两个字要真诚,他将痛苦藏于身后,展露着他为数不多的温柔,边伯贤微微颤抖的手抚上我的背。


“睡吧,阿茶,我永远在。”


睡梦中浮浮沉沉前行着,现实与虚幻的交织混乱腐烂,我重新踏过关于我二十五年人生的事情,触碰到脆弱泡沫,我忽然惊醒,连带着昨晚疯狂的举动。胸口不安起伏着,我瞥过眼见到躺在我旁边的边伯贤。


或许是我的动作有些激烈,他软绵绵地搂上我的腰,嘴里模糊哄道:“乖,阿茶,我在。”


我当然知道你在!


热气席卷全身,仿佛是遭到了极大的羞辱,我愤愤地瞪着他,伸手将他推开。竟会有人趁机占便宜,我倒真是小看了边伯贤!他简直比我想象中要无耻很多。

不敢去仔细回想我到底向他吐露了多少我隐藏的秘密,就连是那个孩子,我也没敢去向我的母亲哭诉,原来他只维持了两个月短暂悲惨的命运。我很痛苦,我根本不会是一位合格的母亲。


多少个夜里我会梦见那个孩子睁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向我,他跌跌撞撞想要朝我而来,却一次又一次跌倒,可他没有哭,只是惨兮兮的。

我读懂他眼里的意思,他说——“妈妈,可以抱抱我吗?”


也许这是我为何疯狂地想要折磨造成这一切的他的原因。


“边伯贤,滚下去。”


清晨来临时万物浮于雾气之中,任何事物都带上一层模糊的滤镜,就像是我现在望向边伯贤的眼中也带有一层雾气,我深呼吸着,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直到冰凉侵入骨髓边伯贤才反应过来,今天也是一个寒冷的日子。他缓缓眨着眼来理解现在的场景。他和阿茶结婚了,可是阿茶并不爱他。

他张了张唇,最终也只能说出这句话,“……抱歉。”


眼底那点湿气愈重,我悄悄望向窗外,如果春天来临时,还会有花瓣纷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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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我对于婚姻的概念,是神圣,纯洁,漂亮的,如今我才清楚,原来婚姻并不是这样的,带有生锈枷锁的铁链让我痛苦,但他会比我更加痛苦。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坚守着这一段婚姻,他将自己放到最为卑微的地位来对待我,这会让我在感到不解的同时更为羞耻。是因为那个夜晚之后他对我的亏欠吗?


我不清楚他到底在发什么疯,最近待我特别好,无论我如何冷脸相待,恶言难尽,他只是微笑着。我蹙眉,他这个模样会让我感到厌倦。


“阿茶,今晚想吃什么?”早晨离开时他温柔地挽起我耳边的发丝,眼中的情意仿佛让我回到三年前我们相爱的时候,那时他含情脉脉望向我,我总会感到他是真心爱我的。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最后的下场竟是被抛弃。


我再也不敢把信任交到陌生人手上了,希望我的命运能够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上。


我侧过脸躲开他的手,“什么都不想吃。”我很害怕,再多一秒之后我的眼神会充满对他的厌恶。


他转而握住我的手,眼底晃动着银色,手指微凉贴着我的皮肤,我狠狠一颤想要甩开他的手,在对上他的双眼是忽然失去了力气。他哀伤地垂下眼帘:“阿茶……我跟你解释好不好?你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我受不了了……”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解释,只要阿茶愿意听他说话,哪怕是三十秒也可以。可是边伯贤很清楚,阿茶根本不愿意听他解释。


他没了谎言,只剩下的真心被我践踏得一文不值,他再也无法承受着被我冷眼相待的痛苦,这会让他处于极致难堪的角落中。那些所谓的朋友在看到阿茶时下意识喊的嫂子却总是得到反驳。


划清,拒绝,计算,快感,冷漠。


他从阿茶眼中所看到的全部情绪,这些仅仅是对于他展示的情绪。当他看到阿茶对别人微微一笑时他甚至慌张,他仔细回想着上一次见到阿茶这样的笑容是何时,他开始贪恋,贪恋三年前那个漂亮明媚的笑容。


关于孩子的事情他已经查清楚了,当他看到纸上的字后颤抖着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滑落,晕开未干的墨迹。


——死胎,发育畸形。


他们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呢?


边伯贤从未见过那个孩子,他将纸揉成团丢入垃圾桶,眼睛通红地来到阿茶的房间,望着她蹙眉不安的脸时鼻尖又一酸。


那些夜晚,她都是这样不安的吗?


他不清楚了。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勾唇笑着,“受不了?可以离婚啊,边伯贤——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你觉得我真的会这样轻易原谅你吗?”


我不是公主,也不是灰姑娘,我不期待着如同童话故事中浪漫爱情,我只期待着真心待我的白马王子,爱情里本不应该有计算。


我痛苦地望向他,胸中怒火愈烧愈重,我揪住他的衣领狠狠质问:“你当初骗我的时候没有想过吗!结果会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这里不是电视剧,我不是你的女主人公,就算那日你遇见的不是我,是其他人,你能保证人家不会怨恨你吗!边伯贤,是你要主动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你让我开始恨你的!边伯贤——”


“你不能打着受害人的姿态来向我哭诉!”


谣言,讽刺,谩骂如墨蓝海水狠狠拍打着我的大脑,涌入我记忆的不是爱情的甜蜜,而是爱情的毒刺,它刺的我无法静下来仔细思考。

我活的不算通透,可我到底也是懂得廉耻,与不相爱的男人厮混总不是我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不自爱,下贱之类的话像是皮球在邻居间来回踢着,我崩溃着也无法逃离这个巨大的怪圈。


我的孩子,我的母亲,当我无法再走下去时我只能想起他们,我还有爱我的母亲,我还有准备出世的漂亮孩子,我不能轻易结束我的生命!我要活下去!活下去!


我活的远比他现在要更委屈。


满腔哀伤,可我能够跟谁诉说?我能够让他们闭嘴吗?如果我哭吼着说我再也受不了了,他们会放过我吗?


答案是不会,流言让我崩溃,谩骂让我痛苦。


“即使你知道了孩子的事情又怎么样,他没了,你杀了我,也杀了他,就算是你真心道歉,那对于我来说到底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很久了,你的道歉能拯救什么?能让过得比以前好些吗?你死心吧,离婚或是忍着,你自己选。”


边伯贤完全愣住了,他压根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些话,他无言地张了张唇。


最后也只落下了对峙的沉默。


我不想继续待在这儿,我打算离开时他轻轻飘来一句:“阿茶,我爱你。”五个字,饱含他的真心。


不管阿茶相不相信他,他都是要说出这句话的。


脚步微顿,我加快速度离开。


-


等到春节结束时我提着行李箱站在偌大的机场盯着人流,迷茫将我淹没,我不清楚我要去往哪里,或许是遥远的爱尔兰,或许是俄罗斯。


自从边伯贤说出那句话我冷静不下来思考,唯一能让我重回原来的冷静唯有远离他,我要离开这里,先随便去往一个地方冷静些。


当我踏上飞机时边伯贤回到家,心底莫名的慌张促使他快速赶回家,他拉开衣柜,空空如也的柜子只残留了我的香味。骨节泛白,他喘着气震惊地看着衣柜。他要怎么敢相信,阿茶离开了他。


他急切在城市里寻找我的踪迹,而我欣赏着爱尔兰的风景沉下心,任何一切已经都不能激起我的愉悦,唯一清楚的是,我还记得他。我路过每一处时竟然都会想到他。手机在我离开前已经丢在家里,他找不到我,起码是暂时。


不应该说我是在报复他,而是我在躲避他。


在我可耻地清楚我对他还留有余恋时,我狼狈地离开,逃往没有他的地方。


事实的真相我早已明了,只是我一直不敢相信,在他说出爱我这句话前,他眼睛通红却又强势地搂住我,语气却是可怜的卑微,“阿茶,事情真的不是这样的,我一开始对你是真心的,是我的父亲,他…他是个赌徒,欠了很多钱……他设计了我们,我没有……没有欺骗你,和那个女人,我是被迫的,只要我和你还有关系,他就会继续设计你,对不起……我真的很爱你……”


漆黑的夜空完美的挡住我通红的眼眶,我用力揉着眼眶想要丢掉那种胸腔闷闷的感觉。


罢了,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会好些。


春季来临,城里生机蛊然。当我回到家内时浓烈的酒气扑来,边伯贤正颓废地一瓶又一瓶灌着酒。


我蹙眉,伸手扯走他的酒瓶,“边伯贤,你发疯了?”


他缓慢眨眼,努力将视线集中到我身上,见到日思夜想的人时,再也忍不住落泪,他惊喜地伸出手,“阿茶?你回来看我了吗?我错了……你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你可以继续折磨也没关系,只要你不要离开我就好了……”


少见的,他一共在我面前哭了两次。


依照他现在这副模样,与他好好说那是不可能的,我只好放弃,等他清醒后再说吧。喝醉后的边伯贤比平时更加乖巧,他乖乖躺在床上睡觉,只是眼睛还留一条缝悄悄盯着我。


我避开他的双眼,“等你睡醒我有话想跟你说,你先睡。”


他半张脸缩在被子里,小幅度朝我点点头。


边伯贤没想到,这不是最后的温柔,而是最后的残忍。当他再次醒来时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他不能在停留在过去,而是朝前看。


“边伯贤,我们离婚吧。”


脸上的微笑瞬间僵住,他眨眨眼,有些慌张地望向我,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嗡动着唇瓣,“……阿茶?”喉间发痒,将他所有的话都吞回到肚子,他痛苦地攥紧了手。


在爱尔兰,我想了很久,我不应该执着,不应该贪恋。无论事实如何,当下我的生活已经处于悲伤,我不希望日后的生活也处于悲伤状态。


“就这样吧,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

“我们不要再相互折磨了。”


春季泛着连绵的悲伤,屋内空气仿佛被凝固冻住,让人窒息地感受胸腔被挤压,他灵魂深深抖动着诉说痛苦。眼内隐隐升起一平水。


一定要这样吗?


即便他用余生来补偿也不能吗?


“阿茶……我不愿意,不要赶我走好吗?”


那种极致的痛曾在他身上刻下深深的痕迹,当他知道他的父亲把他们算计之后,他天真可爱的阿茶会经历如此的痛苦,他崩溃着想要飞往她身边,恶魔拦住了他的去路,砍下了他的希望。


边伯贤挣扎着想要握住我的手,眼眶周围红红的一圈,酸胀着迅速疼。单薄的衬衫随着他的动作而掀起,浅色的疤密密麻麻布满。


我留意到,有些惊讶。


“你身上……”


深知到一切无法被改变时边伯贤回到了原本的小家,那里阴暗潮湿,所有关于他艰难的童年往事一涌而上,令他痛苦不堪。利器划过温热时留下伤痕,自愿也好,被殴打也好。

这些都不重要了。

唯一能让他觉得重要的只有阿茶。被强势推开也罢,被讽刺也罢,都是他应得的。他没有特别的心愿,只希望能够陪在阿茶身边。


“没什么……阿茶,我们不离婚好吗?”


“……”


当初春第一场雨来临时,乌云也悄然聚拢了半边天,绵绵缠缠的春雨落下,他撑着伞为我挡下整片雨,只是眼中浓烈的悲伤令我无法忽视。


原来我是这么残忍的人吗?


没关系,都结束了。


“阿茶,你答应过我的,我可以重新追求你的。”


淅淅沥沥的雨声归入沉默呼吸的泥土,初春时一切都静谧清丽。


我轻轻看了眼他,转而望向伞外的雨。


谁能知道雨停会是何时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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